衢州话

• 衢州“居浙右之上游，控鄱阳之肘腋，制闽越之喉吭，通宣歙之声势”，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历朝历代衢州都是区域性军事要塞（境内有中国四大古关卡的仙霞关）,由衢州城里诸多“营、马”街巷地名便可知一二，县志记载元代衢州城里甚至曾一度将原居民整体迁出至城外礼贤街一带，而城里迁入的皆是军兵及其家眷，这也放大反映了在古代封建社会衢州的主要移民为军事移民，而中国各朝代多为北方政权，所以衢州在历史上一直周期性不间断接收北方移民。
• 宋室南迁，孔子后裔赐居衢州，“孔氏之家庙者遍行天下，唯曲阜衢州耳”。孔氏赐居衢州后，衢州各地书院加快发展，到南宋时，衢州的柯山书院与清献书院已经成为全国二十二座著名书院之一。宋代是早期官话的开端，衢州话在宋代开始，韵母系统开始向官话靠拢而疏离了本土吴语体系，到明代基本成型今天衢州话的早期面貌。
• 衢州县志记载“出城五里地，口音即不同”，而衢州乡下方言以衢州城为中心向外围环状辐射性剧变，距离越远口音区别越大，衢州话音系整体和毗陵小片相当，可以说是整个吴语区第二接近官话的方言，仅次于杭州话，而衢州乡下方言处于三山片和龙衢片之间的过渡状态，仍具有诸多不同的中古汉语层次，以至於衢州人不能與周圍鄉間人无障碍直接通話，乡下人以往需借助基于衢州话的文读来和城里人交流，即所谓“打官腔”，衢州乡下以往的文读和白读事实上是各自独立的两个体系，在乡下使用白读口语，进城使用文读书面语和城里人交流，乡下的文读体系基本模仿城里口音，所以并不存在沟通困难，但建国后由于普通话的推广使得乡下的文读体系被取代而逐渐瓦解，所以现在的衢州城乡差异才尤为明显。但衢州人反而更能較容易地理解同样受官话影响较深的太湖片的一些方言。如旧派衢州话的语音系统和旧派苏州话文读（苏州评弹弹词）近乎一致，从音系上看旧派衢州话甚至比中新派苏州话文读还要接近评弹弹词的发音，有相当浓重的所谓“中州韵味”，但两者之间其实是平行演化的，并不是相互交流而产生的共同演变，即相似的历史背景（受中原官话影响）呈现出来的相似性。

中原雅音對衢州話的影響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 音系統上主要是麻韻二等字高化滯後，绝大多数的吴语麻韵二等字有读[o]的白读层，但衢州话基本不分文白读，只有极个别特例，如“马卵子石”（鹅卵石）的“马”和“麻酥糖”的“麻”读如“毛”，衢州乡下和主流吴语一致分文白读，可以推测南宋官话空降衢州的时期，衢州地区的麻二白读可能还处在高化的初期阶段（拟音/ɒ/），衢州城内随官话没有高化，而乡下继续高化所以现今有文/ɑ/白/o//uɔ//u/异读
• 衢州话的古次浊上调字在调类合并时（如：米李我你美吕女免）可能模仿了中原官话阴上调的高降调值[51]
• 衢州话什么说“啥”，事情说“事体”，砂糖说“白糖”，筷子说“筷儿”，房子说“房屋”，衢州乡下一般用“何”“事干”“糖霜”“箸”“屋”
  

聲母编辑

衢州話聲母有34個（例字加下划线_表示白读）

			双唇	唇齿	齿龈	卷舌	舌叶	硬颚	软腭	声门
鼻音			[m]味尾蚊明		[n]闹耐农拿			[ȵ]娘儿人鸟	[ŋ]我互岸咬
塞音	清音	不送氣	[ʔp]巴布边冰		[ʔt]丁东鸟带				[ʔk]隔耕更公	[ʔ]影压要愛
		送氣	[pʰ]派破胖怕		[tʰ]天通透聽				[kʰ]空坑压客
	浊音		[b]排步肥爬		[d]田唐踏停				[ɡ]衔轧厚共
塞擦音	清音	不送氣			[ʔt͡s]增再宗枣	[ʔʈʂ]章浙庄占	[ʔt͡ʃ] 隔今更占
		送氣			[t͡sʰ]寸草噪初	[ʈʂʰ]春昌车出	[t͡ʃʰ]坑客千劝
	浊音				[d͡z]茶在石存	[ɖʐ]陳成泽直	[d͡ʒ]共情裙恘
擦音	清音			[f]风飞方反	[s]森松艘三	[ʂ]身赏霜说	[ʃ]心修宣先			[h]海好歪汉
	浊音			[v]肥吴房味	[z]在松愁徐	[ʐ]润成人石	[ʒ]徐前晴情			[ɦ]孩寒害横
边近音					[l]弄两來连

注释：

[ʔp][ʔt][ʔts][ʔtʃ][ʔʈʂ][ʔk][ʔ]全清塞音、塞擦音声母先紧喉感十分明显，与全浊声母形成鲜明的张弛对比

鼻边音还可以再分阴阳两套，怒[n^ɦʊ]≠努[ʔnʊ]、面[m^ɦiɪ]≠免[ʔmiɪ]、二[ȵ^ɦi]≠你[ʔȵi]、饿[ŋ^ɦʊ]≠我[ʔŋʊ]、利[l^ɦi]≠李[ʔli]

[v][z]浊擦音单念或出现在词头浊音色彩不明显，是所谓的清音浊流，词中读浊音，如钱乃荣在《当代吴语研究》中曾描述过“坟”字单念[fvən]，词中“上坟”念[vən]

[tʂ][tʂʰ][ʂ][dʐ][ʐ]卷舌组是中派开始产生的，基本对应知章庄组日母文读的翘舌音字，卷舌组只能拼开口呼，但也不是每个人每个字都分得清舌叶和卷舌两组字，只能说年轻人大体依照普通话的格局分，如部分新派船禅母白读读[ʐ]，日母文读独立读[ɻ]，“人神共愤”读成[ɻən][ʐən][ɡoŋ][fən]

[t͡ʃ][t͡ʃʰ][ʃ][d͡ʒ][ʒ]舌叶组只能拼齐齿呼、撮口呼，拼齐齿呼的时候舌位略靠前，但主动发音部位仍是舌叶，老派知章庄的翘舌字以及精见组齐撮呼都读舌叶组，新派基本只有精见组齐撮呼读舌叶

[ʔ] 作聲母時為零聲母，即沒有聲母（發音前喉嚨收緊），作韻尾時為入聲喉塞

[h] 某些情况下可能是 [x]

[ɦ] 文读送气明显与晓母对立，白读实为与影母对立的阳调零声母（喻母），古匣母字白读在衢州话里描述为“匣归喻三”似乎更为贴切，而不是传统吴语研究的“喻三归匣”，朱晓农和游汝杰也曾指出匣母字白读在很多吴语里声母其实是零声母，并无擦音段

韻母编辑

衢州話韻母有46個（例字加下划线_表示白读）

姆无[m̩]	魚五蜈午[ŋ̍]	而二耳尔[ɫ]	水匙猪树[ʯ]
希西事徐[ɿ]	希西旅去[i]	匏果大破[ʊ]	去喂鬼贵[ɥ]
蛇车果茄[ɑ]	謝爷细介[iɑ]	瓜花蛙歪[uɑ]	哕[ɥɑ]
包箩马敲[ɔ]	表鸟小恘 [iɔ]
解爱破大[ɛ]		快怪坏歪[uɛ]
雷催偷刘[e]		贵鬼喂葵 [ue]
狗欧厚藕[ɵ]	球秋有九[iɵ]
转岸参看[ə]		官碗玩观[uə]	县远软靴[ɥə]
蓝蛮山咸[ɜ]	械现泥占[iɪ]	晚环关弯[uɜ]
张打杏行 [ã]	兩省更娘 [iã]	橫梗[uã]
黄庄浪行 [ɒ̃]	旺[iɒ̃]	旺谎王黄 [uɒ̃]
耕人轮省 [ən]	行人轮清 [iɪɲ]	昏困混魂 [uən]	運君云群 [ɥɘɲ]
龙梦松中 [oŋ]	浓勇泳雄[ioŋ]
绿北墨厚 [əʔ]	蝶铁绝剧 [iɪʔ]	忽国核骨 [uəʔ]	越肉疫月[ɥəʔ]
白袜石八 [äʔ]	药约乐削 [iäʔ]	活剜划阔 [uäʔ]	越曰[ɥäʔ]

注释：

[ɫ]起音往往带有[ə]或[ɐ]

[ɥ]逢零声母和[ɦ][ȵ]读标准不带摩擦的[y]、逢精见两组字是带摩擦的[ɥ]，文读时一般不带摩擦也读[y]

[ʯ]有的人有的字读[ʅ]

[i]逢擦音、塞擦音声母白读并入[ɿ]，文读是略带摩擦的[ɿi]，其余声母拼都是标准的[i]，赵元任记录的衢州、余姚、宁波、黄岩、温州[i]韵的摩擦化都只出现在擦音、塞擦音声母后，其他声母并不带摩擦

[ʊ]遇声母[b][p][pʰ]实际音值是[ʉ]，遇声母[m]是[o]，遇声母[f][v]韵母是声化韵[v̩]，其余都读裂化的[ᵊʊ]，[ᵊ]具有滑音色彩只体现在起音的较低舌位上，持续时间较短，和普通话的[u]开口大小、唇形、舌位都有较大区别，普通话的[u]开口很小且圆唇噘嘴明显

[ɔ][iɔ]实际音值是[ɔ̞][iɔ̞]，部分人不圆唇读[ʌ][iʌ]，旧派读[ɒ][iɒ]

[ɛ]多数女性读[e̞]，男性半开口读[ɛ]，赵元任记录的是[ᴇ]（=[e̞]）

[uɛ]多数女性读[ue̞]，男性多读[uɛ]，赵元任记录的是[ue]，旧派的分法是怪[kue]贵[ku^əɪ][e]/[ue]有的人是[ɘɪ]/[uɘɪ]，[uɘɪ]有的人接近[uɪ]，赵元任记录的是[əɪ]/[uəɪ]，但也备注了主韵听感似[i]，可见[ə]/[ɘ]具有滑音色彩，有些女性逢精组“罪醉”之类的字听感确实类似尖音字的[zi][tsi]，像苏州人读“前箭”的音，衢州话原本读[i]韵的“徐西齐”等字可能为避免合流而进一步摩擦化：[i]>[ɿi]>[ɿ]

[ɵ]的情况比较复杂，衢州话流摄分化前应该是偏前的[ø][iø]，流摄主元音赵元任记录的旧派“否”字的记音是[ɵɪ]，可见逢轻唇声母已经先行裂化，而灰韵的记音是[əɪ]，两者形成圆唇与不圆唇的对立，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衢州流摄主元音是央前元音，要比上海话靠前很多，虽然钱乃荣把衢州话和上海话的流摄都记为[ɤɯ]，但两者之间听感差别很大，上海话的“干”[kø]发音更接近衢州话的“勾”[kɵ]，而上海话“勾”[kɤɯ]的发音已经接近衢州话“哥”[kᵊʊ]的发音，普通话“欧”[ɤʊ]的发音接近衢州话“乌”[ᵊʊ]的发音，普通话“饿”[ɤʌ]的发音接近衢州话的“安”[ə]的发音而非“欧”[ɵ]。其实女性口音一直是更靠前的[ø]，因为衢州北乡从九华到杜泽的一整片区域流摄不分一三等都读[y]，其早前面貌应该和城内一致读[ø]类音，现在衢州城里仍能听到一些年纪大的人把“头狗油有”的韵母读得像普通话的ü[y]，现在中派和新派逢喉牙声母读[ɵ]，其余字大部分并入灰韵[e]，遇翘舌字“愁州周舟[ɵ]”有的人有的字读[iɵ]、有的人读[e]。[iɵ]事实上不能代表三等字，如：楼流同韵都读开口[e]，久州酒都读齐齿[iɵ]。元音的演化轨迹：^{（例字：皱头流楼剖）}[ø]>[ɵɪ]>[əɪ]>[ɘɪ]>[e]；^{（例字：勾欧）}[ø]>[ɵ]；^{（例字：州手臭就）}[ø]>[iø]>[iɵ]，这一系列的变化在三代人之间就已完成

[ə][uə][yə]赵元任和钱乃荣都标注了舌根后缩，音色接近[ʌ̝]

[ɜ][uɜ]男女开口大小区别比较明显，部分年纪大的男性开口较大且带鼻化，可能与[ã][uã]混，中派开始咸山摄读纯口音“硬[ŋã]≠眼[ŋæ]”，钱乃荣的记音也证实了这点，现在大部分年轻人开口变小且偏央读[ɜ][uɜ]

[iɪ]时常偏央接近[iɨ̞]，仙先的[iɪ]韵和麻三文读的[iɛ]韵大部分人可能从来都分不清，理由是老年人麻三也带鼻化如械[ɦiɛ̃]，中派开始械=现[ɦiɪ]，可见麻三文读音借入后可能很快就和先仙韵相混了

[ɒ̃][uɒ̃]部分年轻人主元音圆唇不明显是[ɑ̃][uɑ̃]

[uã]旧派“横”字白读撮口呼[yã]，但中青年普遍无此读音

[iɒ̃]旺字白读仅限老年人和小部分中青年

[oŋ]钱乃荣的调查是不圆唇的[ʌŋ]但不同于登韵的[ən]，赵元任和陶寰的调查都是[oŋ]，不圆唇的读法在城里可能有乡下原生家庭的背景，因为衢州乡下通摄阳声韵多不圆唇读[əŋ]之类的音且一些地方等同于登韵，这个音可以区分衢州城乡口音，苏州城乡也有此现象，城内圆唇城外不圆唇，读圆唇可能是受官话掣肘

[ioŋ]有的字读[ɥoŋ]，衢州话的齐齿呼遇圆唇韵母时和撮口呼区别不明显

[əʔ]有的字靠后接近[ʌʔ]，有的字靠前接近[ɘʔ]

[uəʔ]有的字读[uoʔ]，读音会跟随声母、介音以及普通话该字的发音而变化，有趣的是衢州城里和乡下这两组字都合并读不圆唇，但一到邻县的龙游常山江山地界却又严格区分这两组字，通摄入声不圆唇似乎是老衢县地区的特有现象，衢州城里还有一些圆唇字遗迹，但衢州乡下完全没有圆唇的读法，可见此现象由来已久

[iɪʔ]有的字念[iɘʔ]，一般逢塞音声母念前者

[ɥäʔ]仅有“越、曰”两个字，部分人并入[ɥəʔ]

语音演变编辑

旧派衢州话平翘舌概况

			舌尖音平舌音	舌叶音翘舌音
塞擦音	清音	不送氣	[t͡s]精洪音、i韵摩擦化音、莊多、章少、知少、见[i]韵摩擦化音	[t͡ʃ]章多、知多、莊少、见细音、精细音
		送氣	[t͡sʰ]清洪音、初多、彻少、溪[i]韵摩擦化音	[t͡ʃʰ]昌多、初少、彻少、溪细音、清细音
	浊音		[d͡z]从洪音文读、澄极少、邪极少文读、崇极少、群[i]韵摩擦化音	[d͡ʒ]澄多、禅文读、群细音、从细音
擦音	清音		[s]心洪音、生多、书少、晓[i]韵摩擦化音	[ʃ]书多、生少、晓细音、心细音
	浊音		[z]从洪音白读、邪洪音、崇多	[ʒ]禅白读、船多、日文读、澄少、邪细音、从细音、匣少数细音文读

罗马字转写编辑

聲調编辑

• 衢州话有声调7个，阳上调和阳去调合流，单字调都读阳去本调31，单字调类合并从连读变调各调类模式的合并开始发生，阴上调有两种口音，一种是中升的45，还有一种是高降的52（实际上有不少人读高平55），阴上调52和阴去调523的界线很模糊，有不少学者把次浊上归为阴去，这个结论更像是从连读变调后得出的，陶寰的记音阴上字有35和52两种调值，后者并入阴去，并把后者注明为特殊调，阴上调和阴去调在连读变调中部分情况下共用同一种变调模式，唯一一个比较明显的区别是朱晓农记音的阴去调是个后凹调，而阴上调则是高降调。实际上阴上调（含部分次浊上字）是个高平调55，阴去是后凹调523，推测阴上调从赵元任记音的45在部分人口中变成了55，然后受连读变调影响和阴去调54开始模糊界线，随后阴去调受普通话影响越降越低出现调末抬升变成了后凹调，但阴上调在部人口中仍维持高升45、高平55或变高降52，并没有和阴去调合并

连读变调编辑

• 不分阴阳，靠声母清浊（张弛）对立，同一调值清音声母人耳听感会高一点，反之浊音声母会低一点。名词前字根据平声、上声、去声分别变调为33、35、55，后字则根据后字本调大致以阴平、阳平、阳入为一组（平声组），一律变调成11（轻声化）；其余除阳入外的仄声为一组（仄声组）一律变调成55（非轻声化），入声字变调模式不独立与舒声字共用变调调型，入声字虽仍读短调，但调型和并入的舒声调无异；动宾短语变调后字会出现35，少数名词也采用此变调类型。由此可见衢州话的变调类型即不是苏州上海等地的太湖片吴语的前字定调的“后变型”，也不是温州台州等地的浙南吴语的后字定调的“前变型”，甚至也不同于邻近金华地区的中间混合过渡类型，而是一种不分阴阳前字只区分平上去三声，后字只区分平声组和仄声组的特殊类型，我们可以称之为“平低仄高型”，即后字逢平声组读低平调11，逢仄声组读高平调55，衢州话连读变调以高平55，中平33，低平11为基础，中升调35为调和调衔接高中低三个基础调使得整个变调词组、短语、整句达到抑扬顿挫平缓衔接的目的
• 调型组合

• 按调类分类

• 下表变调模式命名，如“平声去式”，表示前字读如平声变调，后字读如去声变调

赵元任《现代吴语研究》商务印书馆 2011年 ISBN 9787100086202

钱乃荣《当代吴语研究》上海教育出版社 1992年 ISBN 9787532023554

王世范《衢州话》浙江文艺出版社 2014年 ISBN 9787533940874

王洪钟《浙江方言资源典藏(衢州)》浙江大学出版社有限责任公司 2018年 ISBN 9787308189149

1. ^ Hammarström, Harald; Forkel, Robert; Haspelmath, Martin; Bank, Sebastian (编). Quzhou. Glottolog 2.7. Jena: 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the Science of Human History. 2016.